2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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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说,人在最委屈和困难的时候,会想起自己的阿娘。可是我不论在梦中如何哭泣,都见不到我那英年早逝的娘亲,最后剩下的只有多年前还是懵懂少年的见深。

 

他在东宫庭院里拉住我的手,澄澈的双眼里盛满对我的浓浓爱意,就像是在凝视他生命中难得的一件珍宝。

 

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我在一片朦胧中醒来,窗外暖阳投进内殿,停留在我的脸上。我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,良久,我才听见开门的声音。

 

进来的人不说话,凭他身上的香味,我也能知道来者何人。

 

“如果不是柏氏故意说出来,你还想就此事,瞒我多久。”

 

“我不想你因为孩子的早夭,把自己陷入执念里,”他快步上前,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你还有我。”

 

我起身,在床榻上正坐。看他原本紧促的神情有所缓和,我微笑着向他招手。

 

见深过来蹲在我身前,我轻抚他的脸颊,将语气放的更柔一些,“答应我,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和我商量,不要瞒着我,好吗?”

 

“好,我保证。”他握住我贴在他脸颊上的手,激动到红了眼眶,“你愿意和我说话我不知道有多开心。真的太好,太好了。”

 

“身为帝王不能轻易落泪,就像你在登基之前答应过我的,要守护好大明。大明需要的是一位坚强的君主,而不是一个小哭包。”

 

我们相视而笑,在和煦的阳光下,他枕在我的大腿上,我和多年前一样轻抚他的发鬓。他和我说起最近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,左右不过是那帮老臣陈请皇帝下旨选秀。

 

见深照顾我丧儿不久的心情,特地勒令让他们不要再提选秀的事情。

 

我不以为然,“让新人进宫来,为陛下为大明开枝散叶是一件好事。你不必考虑我的心情,若是我不让,这紫禁城里头怕是会流传我善妒,将绝大明的谣言。”

 

“你小产过后身子尚未痊愈得当,关于选秀的事情,没有你的身体重要。”他紧紧拉住我的手,“等你身子真正痊愈了,我才能够安心。”

 

 

 

十二月,紫禁城白雪纷飞,阁老李贤病逝的消息随着白雪飘入御书房里。

 

彼时见深正在昭德宫与我一同用午膳,他在得知李贤去世的消息后沉默了好一会儿,我示意菊香把锦阳殿里所有宫人都带下去,只剩下我和他。

 

“你若是有什么惆怅,都和我说吧。别闷在心里,闷坏了。”

 

“李贤一向不喜欢你,”他说,“我想我说了,让你不高兴。”

 

李贤自先帝朝起就对我颇有微词,他说我为见深身边的区区侍长,又怎么配与天家血脉有所关系。见深登基初年欲要立我为后,他也是第一位站出来反对的臣子。

 

我无谓,“李阁老为大明股肱之臣,他为大明操劳一生,又怎么是我一介妇人配得上仇恨的。听说李家人为他设了灵堂,你若是想去上香,我陪你去。”

 

“你陪我去,最为合适。”

 

 

等待马车稳当停在李府门前,风雪已经比出宫时小了不少。

 

皑皑白雪堆积在李府大门前,绣花鞋踩在如云般的雪地上,湿了鞋袜。见深扶着我走过雪地,走上石阶,看见早就在府门外恭候的李阁老亲人们,他们穿着白衣麻布,哀嚎痛哭伤害了他们的脸。

 

我有了几分哀伤动容,却也只是别过脸去一言不发。

 

李阁老长子恭敬迎着见深入内,他的夫人在一旁向着我谨小慎微作为应答,我放轻声音配合她的动作,尽力将周围的气氛都变的和谐,让见深能够放心走在前头。

 

虽然我不是以皇后之尊前来李府,但是我想要做到,能像皇后一样做到的事情。我和李夫人并肩走在他们身后,一同进入灵堂。

 

“家翁若是知晓陛下今日前来祭拜他,会有所安慰。他倾尽毕生心血辅佐的陛下,心中有他这位老臣。”

 

“朕还是太子时就有李阁老扶持,如今他年迈病逝,朕只能来上柱香聊表哀思。”

 

他接过阁老长子递过来的香,亲自上到阁老灵位前。我本以为到此就能算是结束,没想到李夫人递给我点燃过的香烟。

 

“还请贵妃娘娘为家翁上柱香。”

 

她诚心邀请我为李阁老上香,我看向见深,他颔首示意我接过。自从失去慕吉后,我更加依赖于他,虽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向他征求意见,但是在关于和我有点过节的臣子事情上,我必须向他问清楚。

 

在宫里是我的丈夫,在宫外就是我的天,我要适当地退缩到他的保护下,让他真正地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。

 

 

天顺五年十月,天晴。

 

李贤任太子少保时常在东宫走动,他为见深的老师,每当他勤恳教导他时我总会站在远远的地方待着候命。

 

有时在屏风后,有时在门框边,我能时常捕捉到他的眼神,偷看我。

 

时间久了,他就要我陪着他一起上课。“贞儿姐姐过来陪着我一起上课吧。”

 

“我只是您身边的侍长,怎么可以——”

 

“你不站在我的身边,我总会在意你去往何处,一来二去并不能好好上课。贞儿姐姐,你就答应我吧。”

 

我字识得少,帮不上他什么忙,可是在他的央求下我有所动容,只能颔首答应。李贤对我陪见深上课一时有意见,他将这件事情称之为我的越矩。

 

某日他前来东宫为见深上课,趁着见深暂时不在,他便向我提起此事。

 

李贤一脸严肃,我不卑不亢向他问礼。

 

“万侍长是否太过于越矩,”她和我说,“主仆有分,还望侍长以为太子好为重。”

 

“少保言重了,”我恭敬道,“婢子只不过是东宫的侍长而已,何处不为太子着想。”

 

“侍长若是真的为太子着想,就应该在他专注于学习时远离他。本官知晓你在太子最困难的时候对他的保护最多,但是现在不一样了,孰轻孰重还请你分清楚。”

 

“老师,让您久等了。”我还想要说几句,突然出现的见深打断我的想法。我只能微笑颔首,乖乖退至一旁。

 

落座前的见深悄悄拉了下我的手,我惊讶于他的动作,他将我拉近一些,让我待在他的身旁不要远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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