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9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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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重的云锦布匹,青色琉珠步摇,还有绛紫祥鸟长袄......这些物品对于我来说,是金贵的也是特殊的。

 

金贵在于表面,而特殊在于我的心里。

 

我让女史将它们收进昭德宫的库房里,今年过冬,内务司倒也不敢亏了昭德宫的用度。

 

太子册立过后,万安宫的用度比以往来的多一些,至少是看在太子的份上,我特意让内务司见在太子生母的面上,让柏寒姿的生活不用过的拮据。

 

托见深的福,昭德宫的用度是紫禁城中最优渥,也是除了慈宁宫外唯一一处可比乾清宫用度的宫殿。

 

在慈宁宫省晨会时,柏寒姿十句就有八句不离太子,让身为皇后的王青娥都插不上嘴。

 

我暗地笑着摇摇头,顾自饮用热茶,不把她的炫耀放在心里。

 

“臣妾自知极儿是懂事的,上次还被陛下夸赞了。”她喜上眉梢,话语间多有跳跃之意,“陛下闲暇了就会召见他,臣妾的极儿是让人放心的。”

 

朱祐极才不过三岁,柏寒姿迫不及待的想让他用功争宠,如此迫待,倒真是不让我意外。

 

“太子甚小,也还未到用功之时。贤妃如此着急让太子用功,也不怕他吃不消。”我微微一笑,“孩子该玩的年纪就要好好玩,圣子孔子四书五经,不妨等他长大些了再学也不迟。”

 

柏寒姿听完我的话,冷笑道:“若不是极儿用功,陛下如何会召见他去往御书房。贵妃娘娘的建议,臣妾倒是真不敢恭维。”

 

见深会召朱祐极到御书房里,在我看来倒也不真是因为功课。他才不过三岁,怎么就该被功课缠身。

 

她如此求成心切,其心难言。

 

皇后和我一样,觉得柏寒姿对三岁的太子过于苛刻,他不应该在如此幼小的年纪被强求完成讨好见深的事情。

 

我能想起见深面对朱祐极时的表情,怜悯还是疼爱,难以分清。

 

王青娥于晨会散后求我向见深说明,不要再让太子接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繁重任务。我没有将她的请求应下,而是抿唇颔首,说我会尽力而为。

 

朱祐极毕竟还有母妃,避免生事,我只能从见深下手。

 

趁他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,我要小厨房备好熬煮多时的鸡汤,我换上不同往日繁琐的衣物,身着梨黄色纹云蜀锦长袄,步履翩跹地走到御书房外。

 

德全要我耐心等候,他要去禀报,我上前去拦住他,让他再等等,等到里头的大臣出来了我再进去。

 

“娘娘说的是,是奴才莽撞了。”德全说完便退至一旁陪我耐心等候。今早下了一场大雪,还好我裹着狐裘前来,不然不知道会在外头受冻多久。

 

看着见深专心处理政务,比陪伴我还让我来的安心。

 

半个时辰过后,御书房的门可算是打开,大臣们匆匆出来。

 

我回过礼后刚要入内,就见他急忙出来,一边拉着我的双手一边嗔怪我:“怎么不让德全进来告诉我一声,要不是政务来的少,你是不是还要在外头冻上好一会儿才肯让我看见。”

 

“政务要紧,来到御书房本就是我临时起意。”

 

“下次不许这样了。”

 

我微笑颔首,享受着炉火燃烧起的温暖,和他一同品尝鸡汤,再适时说起王青娥委托的事情:“太子近来极为用功,看来能帮你解决不少事情呢。”

 

“极儿才三岁,能如何帮我。”

 

“贤妃对他看重不已,为大明效力指日可待。”

 

“我和你一样,都想让他稍长一些再用功。”他放下玉碗,拉过我的手,轻拍我的手背,“我还年轻,何需三岁稚儿帮衬。改日下一道旨意,让他不必如此用功。”

 

“如此便好。”他明白我的意思,不需要我说太多,他自然会达成我所想。窗外是银装素裹的天地,偶有几只啼鸟落在枝头上,期盼着春意降临。

 

不知不觉间已近十一月末梢,吉儿离我而去已有五年之久。每年忌日见深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,今年他也不会例外。

 

我将早早誊抄好的经书派汪直送至宫外龙华庙让僧人为吉儿超度,此生我已无缘与他成为母子,愿他来世投身寻常人家平稳安定地度过一生。

 

我在宫内为吉儿祈福时香烛意外断落,烛火熄灭,陪在我身边的女史觉得怪异。

 

我让她们不要轻易惊动,可我仍是心有余悸,难以平复对异样的怀疑。腊月悄悄降临紫禁城,天气是愈发寒冷起来。

 

我常能在梦中见到孤身的吉儿,他无人陪伴,他在摇篮里放声大哭。我想要去抱起他,却在我哄慰他时他没了气息。

 

一如五年前夭折的模样,我梦中受惊,醒来时汗水早已打湿我的里衣。

 

“贞儿,你不要怕。”见深把我拥入怀里,轻轻抚摸我的发鬓,“有我在。”

 

“我梦见吉儿,吉儿夭折的模样,还有他的哭声。”我颤抖道,“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,为何还会这样。”

 

“应该是吉儿想念他的阿娘了。”他柔声说道:“我抱着你睡,你就不会再害怕了。”

 

见深靠在床角,我倚在他的胸膛,听着他轻唱歌谣哄我,唱着我家乡的歌谣,让我放松下来。他的胸膛温暖有力,他的抚摸温柔,让我能够很快平静下来进入梦乡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翌日一早,见深蹑手蹑脚地下床,生怕一有动静就把贵妃惊醒。

 

他自醒来后就没有再入睡,能让她睡的安心已是他最大的欣慰。见深用剩下的时间思考如何让贵妃忘记不悦,他亏欠她的一切,用一生的时光都不能偿完。

 

他把衣物带到外殿去,碰上带宫人前来服侍的德全,他急忙示意德全噤声。德全拍拍自己的嘴巴子,摆摆手让身后的宫人退出锦阳殿。

 

见深回头望一眼内殿,再对德全说道:“朕把衣物穿上,到御书房再让宫人为朕打理。贵妃昨夜受惊了,让昭德宫的宫人晚一些时辰再来服侍。”

 

“奴才遵旨。”

 

他把衣服穿了个大概,德全为他披上狐裘。临走前见深在门前停步,德全见他沉默,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

良久过后,见深只是说道:“让汪直来御书房见朕。”

 

“是,陛下。”

 

“还有,让龙华寺主持进宫,朕有事要问他。”

 

“遵旨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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