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8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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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个属国的使者随着大明皇帝一同从猎场返回,随后再各自返回。

 

见深和我提起过李娎想要求娶韩素春的事情,他一边吃饭一边提起此事,漫不经心的样子能够看出来他并不在意此事。

 

那我也能放心,他并不会将韩素春送去那么远的地方。

 

他抬头就见我愁容,“我没有答应。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我握住他的手,“我相信你的选择。”

 

他是紫禁城里最懂我的男人,不管在何时在何地,我和他都能给予彼此足够的信赖。他明白素春对我的意义,也见识过素春的医术,可他就是不为所动。

 

韩父的自尽让人唏嘘,宫廷的舒适让我们很快就忘却这件糟糕的事情。

 

 

 

成化七年十一月,见深下旨立柏寒姿的儿子朱祐极为皇太子。我知道他在万般不愿后释然的原因,他也没有特意和我解释,只要我在册立大典上站在他的身侧。

 

我已经把慕吉当年夭折时的悲伤全都忘掉,祐极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产物,他现在是见深的长子,早晚都会成为皇太子。

 

我若是执意霸占着不放手,接受满朝谩骂的只会是我。

 

朱祐极穿着太子的朝服,在众臣的注视下走到皇帝的面前。柏寒姿在一旁喜不自胜,可惜她只能站在旁侧观礼,而我能亲眼见到太子行礼。

 

向我,也向着见深。

 

三岁的小太子在内侍的帮助下跪下谢恩。我面带微笑,甚至极为从容,轻敛过衣袖,颔首向一旁的汪直示意。

 

柏寒姿一时风光无限,就连周太后也笑到合不拢嘴。

 

她看朱祐极时满心眼里都是喜欢,和对慕吉时的截然不同,我顺着她的意思说笑:“太子生得可爱,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。不仅太后娘娘见的欢喜,就连本宫见了都忍不住上扬嘴角。”

 

“贵妃说这话,哀家倒是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。”周太后眼波微动,反问我:“极儿是贤妃的儿子,贵妃方才那番话,哀家当真是听不懂了。”

 

“陛下的儿子,也是臣妾的儿子。”

 

“臣妾记得,贵妃娘娘的孩子也叫吉儿呢。”柏寒姿笑道:“这吉儿和极儿可是不一样的,今日恰巧皇后娘娘不在仪式上,贵妃娘娘也错了心思不是。”

 

我闻言不语,她笑的像狐狸,左右看着是不让人喜欢的。

 

我知她依傍着周太后,所以不想和她过多纠缠。细看殿内人早已经散去多时,汪直是个有眼力见的,上前来告知我,说是皇帝有召。

 

“陛下苦待臣妾,臣妾先行告退。”我快步走到殿外,见深负手而立,背对着我。我凝视着他的背影许久,直到德全在他身侧小声提醒:“陛下,贵妃已到。”

 

他闻声回头,脸上挂着喜色:“你怎么都不出声。”

 

“陛下的身影高大,臣妾欣赏还来不及,怎么舍得出声。”我停留在原地,看着他向我靠近,“今日事宜繁多,德全记得多加注意陛下的身体。”

 

“奴才谨记。”

 

见深展臂搭上我的肩膀,他有力的手轻捏我的肩头,把我圈入他的怀里。紫禁城如今已经入冬,皑皑白雪将宫禁包裹。

 

每走一步都坑坑洼洼,我的蜀锦绣鞋陷入雪坑里头,得费上力气才能从雪里出来。他还在紧紧地牵着我的手,这条雪路,他会一直陪我走下去。

 

“陛下今日怎得有空陪臣妾散步,”我打趣,“册立东宫事情一过,御书房应该有成堆的奏折需要你去解决。”

 

“是啊,我本来是准备离开的。但是还没和你打过招呼,一回头就看见你陷在母后的为难里,我又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就离开。”

 

他说的这般认真,我亦动容,也用和他一样的力气去握紧。

 

 

 

皇帝自登基之初没收曹吉祥的田地,更设皇庄,我知晓他的用意。他自天顺帝驾崩起接过的大明江山摇摇欲坠,皇庄里收获的钱粮不止能充盈他的钱袋,更能帮助他决定一些政务,助他施展拳脚。

 

负责为他打理金库的小太监会照他的旨意定时给我送来账本,每一笔支出的钱财清楚可见。

 

除了用在我身上的花销,小太监都会把它呈报至见深身前,我一直都不得知晓。

 

还是素春前来为我查看伤口愈合情况时我才得以听见。

 

“几个小太监端着册子往御书房走,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,一问才说是呈给陛下的要务。”

 

“什么要务。”

 

她看过我的伤口后确认无恙才继续说:“他们嘴巴合的紧,诱惑半天诚惶诚恐不肯说。又说是陛下那边催得紧,让我万万不可传至贵妃耳边,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事。”

 

我颔首无言,片刻后又见汪直从殿外进来,向我说:“娘娘,外头尚衣司和内务司分别送了用物前来。尚衣司送来了崭新的过冬锦衣,内务司像是送来了从宫外采买的首饰,华贵的很。”

 

意外到来的惊喜,看来是他的旨意,怕我知道了会拦着。

 

倒是多亏了他这番心思。

 

 

 

我携素春一同出去,尚衣樊氏和内务司总管站在雪地里等候。

 

他们见到我纷纷行礼:“贵妃娘娘。”

 

“大雪纷飞之时特地前来昭德宫,幸苦你们了。”我微笑,往旁侧走了几步,“都快进到殿里取暖去,莫要在外头着寒才是。”

 

汪直上前去领他们入内。

 

素春瞧着他们鱼贯而入,轻声叹了口气,侧头和我说:“尚药局的考验还没通过,我只能先行离开,可惜看不到陛下对你的心意了。”

 

“怎么还未通过?”

 

“陛下看在你的面上勉强答应让我在宫内碰医,可是女子行医哪有那么简单,更何况尚药局里头都是男子,肯定困难。”她细声嘱咐我:“记得就寝时不要让陛下压到你的肩膀,太过用力的话旧疾复发我可没有办法了。”

 

我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
 

素春说完,刚刚迈出几步又回头看我,眼里意味不明,直到她说:“千万不要动怒,动怒容易牵扯伤口,引发心悸。我已经和他说过了,你就放心吧。”

 

我目送她离开昭德宫,她才不过十来岁的年纪,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。可是她的背影看起来沉重,每走一步都像是踏进深渊,不再回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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