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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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把玉块牢牢握在手里,殿外的阳光漫过门槛进到距离我不到半只脚的地方。

 

玉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,又刚好落在那破了道口子的花盆旁边,很难不让我怀疑是有人将它藏在那花盆里头。

 

又是何故从那花盆里掉到地上来,我不解。

 

我把紧攥着玉块的手张开,让那玉块暴露在阳光底下,任由耀眼的阳光将它照的发光发亮。看材质应该是上好的羊脂玉,可是这羊脂玉块上面刻的龙字,莫非是有他的意义所在。

 

“娘娘。”汪直突然出声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直到他把茶盏放置在桌面,我才有所回应:“何事?”

 

“方才外头的宫女来报,将军夫人万氏已在昭德门外等候。”他说道:“已经有半个时辰了。”

 

我把玉块收入袖中,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
 

菊香出嫁至今,和我多有书信往来,无一不是在和我说她成为诰命后的生活。萧怀明身上有爵位在身,萧家一门多代高官厚禄,她没经历过,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有的。

 

我可怜她一人操持萧府,萧怀明又在外面,那就随意挑了一道吉日,让她入宫和我说说话。

 

片刻后,汪直领着穿着诰命服的菊香步入锦阳殿。

 

她没有穿着女史服制,而是穿着那大红色诰命服,头戴高髻,气质体态亦不像从前。我的内心毫无波动,只是勉强微笑着请她落座。

 

而后,我在她身后见到一小男孩。

 

他紧张地扯着菊香的裙摆,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,我没听清,只看见菊香哄着他站到我的面前来:“书岳,快点见过贵妃娘娘。”

 

我这才看清楚,萧书岳的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父亲。

 

他谨慎地行礼,向我叩拜:“臣箫书岳,拜见贵妃娘娘。”

 

“坐吧。”我示意宫女上茶点,随后再笑盈盈地看他:“多年没见,想不到书岳都这么大了。”

 

“好在书岳够懂事,让臣妇在萧府的负担能够少一些。”

 

“当初是你执意要嫁到萧府去的,主母责任之重,萧将军又经常不在府里,所以你定要多担起一些责任来。”

 

“臣妇知道了。”

 

我浅饮一口热茶,刚刚放下杯盏,便再听她说道:“娘娘,臣妇偶有一次听到萧府里头的嬷嬷说起关于宣德一朝孙后的事情,不知——”

 

关于孙太后的事情,我不清楚她的用意,在呵呵一笑过后抬手示意殿内所有宫人退下。她清了清嗓子,一脸严肃地说道:“听闻当时还是贵妃的孙氏为了求子,按照道士的说法将宣德皇帝赐予她的玉佩摔碎成多块,分别藏匿在各个角落。”

 

“无稽之谈。”我摇头再道:“此事不亚于巫蛊厌胜之术,若是被发现了就会被张太后乃至朝臣抓到把柄。孙太后如此谨慎,怎么会傻到去做那样的事情。”

 

“臣妇当时也是不信的,只是他们说此法一旦到了时效,将会反噬在引法人的后代身上。”她再道:“臣妇这也是担心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安慰啊。”

 

她说的听似很有道理,但是细细想来与我在御花园发现玉块一事又有十分巧合的相撞。我捏起杯盖,一下又一下地碰撞杯沿。

 

我不信邪。

 

“此事本宫就当作没听你说过,你也必须让那多嘴的嬷嬷永远闭上嘴巴,不管用什么方法。”我现在不和她计较,“若是本宫从第四个人的嘴巴里听到这件事情,你就休怪本宫无情。”

 

“臣妇遵命。”

 

 

 

临至晚时,菊香才肯带着箫书岳出宫。我目送她远去的身影,心中担忧不免加重。

 

我不清楚她的意图,也不知她今日入宫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意图,但是我唯一知道并且肯定的事情就是。

 

玉块的故事并不会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。

 

我召来汪直,在他恭敬地注视下,我把玉块交到他的手上。他和我是现在知道这个玉块的人,只有我们两个,他清楚我要做什么。

 

他把玉块收进袖中,“汪直定当尽力查出真相。”

 

“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陛下知道,”我淡淡道,“若是事关皇家,只向本宫回禀即可,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。就算有第三个人,你也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。”

 

他先是沉默,随后抬起头和我确定意思。汪直向来聪明,他在得到我的答复后果断离去,从来不会让我有说第二次的机会。

 

 

 

关于孙太后和先帝的关系,在他还未出征瓦剌,还未被俘虏过的那十四年间,宫内谣传的说法不一。

 

多是说孙太后假怀孕,然后等怀孕的宫人临盆后把她的孩子夺走。

 

他们怀疑先帝的血统是否纯正,还怀疑孙太后对宣德帝是否真心。孙太后自宣德帝驾崩后迅速收拾自己的悲伤,在张太皇太后的摄政下甘愿做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。

 

她英年丧夫,要在张太皇太后的把持下抚养她的儿子长大,她的溺爱无疑是先帝长大后出征瓦剌被俘的原因之一。

 

我努力尝试着把这滑稽的谣言阻挡在仁寿宫外,不管我如何努力,谣言还是穿过我的阻挡进入她的耳朵里头。

 

孙太后闻之,只是一笑:“无稽之谈。”

 

我不确定她在得知谣言后的心情变化,只能看着她的笑容试探道:“娘娘您没事吧。”

 

“哀家好得很,有如此有趣的笑话摆在哀家的面前,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她从容地端起茶盏,轻叩杯沿,“这些谣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,空口无凭,空穴来风,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去宫外说书,在这宫里头真是埋没了人才。”

 

“娘娘——”

 

她放下茶盏,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我,伸出她的手来轻拍我的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贞儿,你听哀家说。在这宫里头太多的是是非非,我们这些旁观者是看不清楚的。哀家位高权重,有心之人三言两语多加诽谤是常事。若是你以后飞上枝头,也应该学会接受这些谣言,不要庸人自扰。”

 

 

多年以后,只要想起孙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,许这些谣言带来的谜题很容易就能够解开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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